杂著
《新安兵荒图说》引言
古昔盛时，天子命太史陈风，以观民俗，问厥疾苦而呴摩之，时厥饥馑而周恤蠲贷之，故采之歌谣，勒之图绘，书之简册，以征信也。自郑监门之图出而局一变，然未闻以兵荒图者，尤未闻兵而荒、荒而兵，兵而益兵，荒而愈荒，讫无已时，如今日中原河南北之甚也。于是，关中李中丞、山左高直指为赤子请命，疏凡数十上。不但已也，又下所司绘兵荒图为之说，以达之圣天子。厥心苦矣。新安邑侯奉命唯谨，即绘《新安兵荒图》，为郡两千石冯公、监司王公、魏公以转上之两台使者。其为图凡四十九，为说系之，复为总序，以冠其端。予读未终篇而掩卷涕零，痛哭欲噎也！嗟乎，自妖鸟过河，坚冰贼渡，茕茕赤子，死于贼，死于为贼，死于兵，死于运，死于征，死于旱、于蝗、于蝻、于风、于霜、于霾、于螟媵蟊贼······盖不知几千万人也！观一新安而河南北盖尽然。虽然，犹未已也！亡何，三载连饥，十有三月不雨，赤土皆焦，百吁不灵。前犹乞粜别郡，今中土尽枯；前犹移粟他省，今秦、晋、齐、鲁、江北俱赤地矣；前犹恃河洼原隰之田，今溪、井皆竭矣；前犹有草木树叶，今野童木髡矣；前犹有二三青禾可望雨润，今异虫食根，风霾灰稼矣；前犹有米价暂增，今一朝而斗米千钱矣。数日而溺者、投环者、食土石而殭者、去而死者，盖不知又几千万人也！军兴未已，征徭尚棘，加派日繁，元气几尽，是岂图所能绘、说所敢尽哉！予自谢南司马居雒，日惟鬻产称贷，缮城治器，赈贫士、贫民，全而活之。或多方劝仁人长者，尚得数万钱以活旦夕残喘，至再至四，不敢倦也。今亦瓶罍交罄，鬻贷劝募之计俱几几乎穷矣。然予之心，则未敢已也。余闻之《周书》曰：“天有四殃-水、旱、饥、荒。”《诗》曰：“天降丧乱，饥馑荐臻。”而穀梁子曰：“一谷不升为“歉＇，二谷不升为“饥＇，三谷不升为“馑＇四谷不升为“荒＇，五谷不升为“大祲＇。”今则殃乱交乘，百谷不登，而且加以兵也！嗟乎，圣天子轸念民艰，屡下蠲、赈停征之诏，而天未悔祸，时事日艰，求如古昔盛时陈风问疾，使小民之情上达而不可得，即如郑监门之上《流民图》见诸施行，而亦不可必得。嗟乎，百姓，国家根本；中原，天下腹心。览其图，读其说，知诸上大夫与我郡侯，厥心盖良苦矣！因图而思所未图，因说而思所未说，更隐隐眼前，格格喉间，予心盖以良苦矣。
更派藩运公呈
河南府新安县、渑池、陕州三州县乡宦、举人、贡、监生员、百姓等呈。为残赤幸出水火而复入水火，仁台已沛轸恤，而更望轸恤，情急呼吁，万分难支，乞均一视之仁，拯独担之苦，安万民之心。事窃照陕、渑、新三属，或屡经寇破而邱莽不减庐邑，或仅存孤城，而兵荒独甚。洛西已几无孑遗矣。无奈“王盐”运车九百一十辆，先年被有力县分贿营推陷二十余年。雇运索费，流土截劫，岁岁万余金，尚有倾家赔贴、锢追毙命者。以致所夫尽逃，鞭笞妇女，累及途人。如昨冬本府冯知府借库银二百五十两，安站之事可按也。幸蒙道府申详，每年三县轮运。夫福藩者，合府之共王也；运盐者，合府之王事也。协济百不偿一，且有名无实。轮运穷则必变，且至平无偏，又幸蒙抚、按两台老公祖宪批详允，已经启闻，国主允行，三属残赤，庶几出水火有日矣。不意孟津哓哓有言，复蒙两院批，老公祖行府，复行洛、孟、新三县会议，遂变成案，止豁除三属粳米本折千八百余两，仍责令三属专运，已经三县公议，屡与道府商榷无异，既承道府三县公议，某等敢不仰从？但粳米本折豁免，仅可苏苦十之三四，实不能偿盐车岁岁万余金赔费之万一。此外，或照旧再留帮银之数，此在老公祖轸恤德意，非某等所敢必也。更有请者，三属残破，兵荒已不堪言，加以盐车每岁赔费加二三倍，揭债所站工食，尚不足当此一费，况系四冲极烦之地，往来如织，供亿不赀，再加裁扣，万分难支。幸蒙老公祖行檄，查“极冲”“次冲”，酌量减免，三属固属“极冲”，况加运盐大累，伏祈仁明老公祖仁均一视，恩轸独苦，仍留旧帮接济，减免三属节裁。至于新安，山薄小邑，兵荒最甚，尤望尽免节裁。庶王事无误，而人心稍安矣。
新安驿累条议六款
急均富贵。看得新安，代当佥派，大抵以地粮佥派为率。但粮多而滑者，善为躲避，或诡寄于有力之家，或洒派作零星之户，止靠中人应役，又有富而止帮人银一二两。此藉口应役者，大户既不应，小户又不应，中人几何？况就中卖放仇扳之弊又种种矣。近来多议加派地亩，但年荒加饷，岂可重困？合无照例免粮，水灾、荒粮、帖粮外，计合县约粮一万四千石有奇，每粮二百石，定驴头一角，于内各随便公举二名或四名实应差役；而其外，每粮十石，帮银一两五钱，每角帮银三十两，较之每角费银百金，已少十分之二，而众擎易举，且少革无名之费，少除需索之扰，应此亦尚易耳。虽曰出之粮石未便，见今帮费不赀，人人情愿，舍此不为，坐视其困，如在汤火，何日得出？且原差有十余年不换者，实为偏枯。今后三年一换，夫以二百粮石之内，岂无二三人或七八人，颇过者，各自相举，自无隐漏，且人安于应得之役，而无意外之扳，即未必不苦，然三年一换，苦亦有期耳。既出之粮石即乡绅照例免外之粮，尚不免于帮差，而诡计洒派，亦无所用之矣。此法便于小民，不便于士绅，然众利在焉，敢狃于私而弗言之乎？申请两院详允施行。
急议官支。看得从来马户，止管走差支销，皆系驿官为政，周南等驿皆然。即新安以前，原系官支，不知何故，驿官辄推至马户，在官则止有支销之费，而无杂项之扰，今在马户，则过客之管家、长随，视如几上肉，百般需索，而门厨皂夫等役，又从中而利之，甚且驿官之跟官，亦以为奇货可居也。驿官所费十之一，马夫所费十之四矣。况三年以前，驿官支销，何尝苦累。今后仍旧归于驿官支销。但近来差役较繁，各马户每角情愿帮贴驿官四两八钱，今同众议，再加一两二钱，共六两，共约银四百二十两，甚于支销，绰然有余矣。况见奉按院牌云：“马夫原为走递而设，今不惟走递，且又为官支，大为民害。”此事确然，当归之驿官。不惟宪牌当遵，且所以循旧例，而一邮政也。申请两院详允施行。
急禁需索。看得驿递，不苦于应役，而苦于凌索；不苦于直牌，而苦于假藉，不苦于往回，而苦于频数。如上司差役，过客马匹，其中循理守法，尽不乏人，而藉之以为利府者，比比皆是也。如过客夫马之外，又有旗鼓；中火之外，又索廪给，或家人指名敛钱，每马一匹或二钱，前站以中火不整，或以少南菜为名，而索银四五钱；其走差人等，每马索贴银七八分或一二钱。中间有等违法之人，索至四五钱。稍不随意，则藉口马疲，将马夫鞭挞凌虐，或将马匹中途挞伤，或索酒席吃一二日方行，或预将马票抄一白纸，先令人传送，名为“预送抄牌”，希图多骑一马，又多贴银一二钱。或买马票一纸，往返数十次，视驿递为利途，莫敢谁何？！其买马票，还过用银一二两，其所得常至二三十金，是又以马票为利囮也，驿递几何而不重累哉！今后，本驿置簿二扇，申请抚院或道府印示，一以记过客夫马之数，一以记差役马匹之数，如有过用夫马，及需索银钱者，即登于簿，季终查缴，小则提究，大则参处。各处马票，须将真票发抄，每马止照原数，不许多索，仍开“某驿某月某日何往应付迄”小印，印之以防重复之弊。须索者，亦注票上，或本县密揭本衙门究处。其传马票并贴马等钱，一概禁止。若夫，福府及各处一切马票，俱有道府挂号方准应付，庶于冒滥少息，科索少禁，而驿若可苏万一矣。申请两院详允施行。
急禁顺马。看得新安之苦，大半由于周南马户之强梁。每马至洛，该驿棍徒径将马拉去，置之空房，不与草料，或迟一日、或迟二三日者，或六七日者，甚有顺之孟津、河北者，其马有病瘦者、有倒死者，且有因马户挞伤。及至告理，未必得直。即得直而所费已不赀也。此弊不除，害无底止。今后申府各批照，如新安马到洛，当时发回，不许强拉。如留马一日者，追银一钱五分，留二日者，追银三钱，三日以上，照数加银。如有顺至孟津、河北者，计日加倍追值，或病倒者，计马之值，加倍追银，如马价十两者，追银二十两。偿不如约者，告官同罪责赔。其洛阳马至新安，如有前弊亦如之。两县不可为地方而有成心偏护于其间，更见大公无我之量矣。申请两院详允施行。
急催协济。看得新安驿马，本县止一半，其余皆嵩县、卢氏协济耳。莫非王事，三州县以应当之役，既坐视其苦，而袖手委之他人，已不平矣，乃协济之银，呼之不应，致本县百姓卖儿鬻女，贷产揭债，至于逃而殆尽也！彼三县视之，如隔靴止痒，有数月不解者，有半年不解者。彼以出纳之吝，置之度外；此以子母之息，累之局中，今后三州县协济，务及时解发。如春季不过二月，夏季不过五月全完。后时者，守催之，再迟，则申上司提吏。年终考成不完，参罚。庶乎于彼成同舟之谊，于此免沸鼎之危矣。申请两院详允施行。
急革杂费。看得马户之累极矣，其中舆夫坐索长例，种种无名之费，科敛不赀。如遇有使用，约费一两，而揭债至十余两。使用之余，一二驿棍从中瓜分，工食到手，便指东扯西，一时科尽。于是工食五十两，所得仅二十余两。甚且马户指工食为名，所揭私债，累及新应差役之马户代为赔偿。马户之累若此，而独替人偿债，已大不平矣，且逃差之工食亦归之乌有。马户以逃差为阱，驿官以逃差为饵。况夫投轻躲重，偏累乡愚。弊端尚多，不急革之，马户蠹不可胜言矣。今务严查某项为必不可已之费，某项为巧藉之名色，一一禁革，以苏残喘。驿官之体面即可惜，而马户之心肉必不可重剜也。无名之费，一切严革。即间有使用，亦设法预支借用，不必揭债。仍置印簿，细开某项某项，以凭查考，庶免侵渔之弊。诸如此类，皆定为格，镌之贞石，垂诸永久。申请两院详允施行。
与本省按台书
伏惟老公祖雨露之泽，润朽嘘枯，日月之明，洞幽彻隐，乃独山海为量，咨询民瘼，敢毕刍荛之愚，用备葑菲之采，盖此中百姓之苦，非一端也，而盐车、粳米为甚，两者俱大苦也，而盐车为甚。盐车在昔苦极矣，而在今日为尤甚。其中收缷之苦、道途雨雪阻滞之苦、流寇擒杀之苦、土贼劫夺之苦，与夫赔累之苦、交收之苦、铺垫之苦、需索之苦、催押之苦，吊挞拷禁之苦······俱日费一日，日难一日。昔犹苦身家，今苦性命矣！昔犹苦雇牛车，今无车牛可雇矣！昔犹苦倾家产、鬻妻子，今几无家产可倾，无妻子可鬻矣！嗟哉，民也，其何以堪？！乃二十余年，此陕州、渑池、新安三属赤子控诉万端而莫之救应也！今陕州破矣，渑池破矣，且再破三破矣！新安仅存斗大一城，而四乡尽矣！窃闻物不得其平而鸣，穷必变而通。乃久幸蒙前院公祖批允三属百姓状词，见今复议。前已议将三属粳米分派各属，又议加银协济。但加银多是耳食，派米亦滋筑舍。不如以四年一运，分之各属，以雇车交收，责之印官，每州县隔四年运一次，比之三属独苦二十六年，不啻天渊也。且三属已独运二十六年，今又与各属一体派运，其苦又不啻天渊也！士民条陈一词，统惟台鉴，批府速议，以救三属赤子，庶燖鸡可出汤火，而牂羊不饕虎吻矣！如驿站协济，苦累已极，近蒙明旨，互抵解运，不难变三百年成法而通之，所谓“通其便，使民不倦”此类似也。
与冯府尊书
日者已面老公祖，以“王盐”苦累一事，已蒙老公祖鉴亮首肯矣。昨林公祖参以士民之舆论公议，皆以四年分运一轮为便。盖自中原多事以来，无地不苦，而雒西为甚。即雒西县分，他或可支，而新、渑、陕处为尤甚。兵寇旱蝗交迫，民已莫必其旦夕之命，而差役较他县为独重，此情理之难平者也。如王盐一事，各属俱可协济，共银千三百余两，今又议派米、议加银，则非三属之独差明矣，苦累实不堪言，则是三属代他属受累，而非以三属之累缷之它属明矣。为今日计，但以转运分之各属，以雇觅责之佐贰，以交收责之印官。至于加银总是虚名。派米恐滋多口，酌穷变通久之，宜为拯溺救焚之计。民在水火，事急燃眉，惟在老公祖之一念好生而已。夫物之不平，未有不鸣者也；言不本诸理，未有能服人者也。苟不酌诸情、法、理之平，而第为三属之苦，以贻累于人，其敢乎哉？！今时迫矣，苦极矣！昨已恳于守道王公祖，谓府详未到，但到即转。又云：须分派妥确速详。又钧厅陈公祖署敝县，尽心尽力，加意穷赤，百废俱举，一尘不染，昨已力言之于守道公祖者数次，亦蒙守道谕：“速催府详，派定议妥，到即转院。”伏惟老公祖刻下详道，恐道途修阻，或批差快手，或付敝县差人。更乞申文中，即分派定，庶免往返之耽延。且早一日，小民早受老公祖一日之赐。不然，恐转眼九月，按台出巡，盐车已派，小民即欲沾雨露之恩，已无及矣。
与府按两司各台书
日者奉侯祖台道履，辱承温裁，至今犹神依左右也。春色佳丽，福履倍新，不腆之将，聊以寄意，幸惟台鉴。《孝经》已进呈御览，谨以副本呈老公祖教正，不识可光补于明王孝治之道否？河洛大旱三年，三时不雨，赤地千里，盗起民毙，无一不堪蒿目腐心。如“漕米”“盐车”，皆最苦累者。顷两台咨询，不揣葑菲聊陈一得。至盐车，犹敝县独苦大累，已蒙两台批允，忽而邻邑有言，翻案更变，幸道府三县会议，除豁粳米本折，只可苏苦十之一二耳，于邻绅一二人之计得矣，如三属水火何？然已经会议，彼固万难再扰，此亦不敢再渎，惟有仍留旧帮，可补涓滴，此则祖台裁酌，非所敢再渎。惟三属极冲，且加以盐车九百余辆，往返千里，岁岁糜万余金，似当减免裁扣。若新邑，尤至小至苦，尤望只目待之。三属俱有公启一通，公呈一扣。统惟老公祖均一视之仁，而轸独担之苦。世世当衔结耳，临书无任瞻驰。
与抚按各衙门公书
某等闻之语曰：“琴瑟不调，必更张乃可鼓也。”传曰：“乐只君子，民之父母。”又曰：“虽则如毁，父母孔迩。”而朱子云：“事只有一个，是非只拣是处行，便如烈火，有不可犯之色。”而老公祖虚公同乎江海，问察不遗刍荛，汲汲欲求民之困苦而苏之。即如盐车一事，本合属之公共王事也，乃独苦新、渑、陕三属者二十余年。穷则必变，不平则鸣。幸蒙老公祖恤下之仁，恻然悯念，即慨赐批允，合属四年分运，一以纾劳均苦，至公至仁，三属稍出汤火，各邑共称均平。乃错壤之邦，以一二人意，遂欲翻案中变，不思同为雒属，共奉亲藩，二十年引重扶辕，鬻妻卖子，倾家毙命至于今，宜稍暂息残喘，而必以力协之，即道府亦有不能自持，又批洛、新、孟三令会议，遂果翻案中变也。而仅以豁三属“粳米本折”议，仍以盐车大苦，专之三属。嗟乎，难哉！夫以九百余车，往返千里，三属费万余金，而仅以千七八百金之“粳米本折”易之。小民水火，何日得出？多寡相较，实不相抵！小民所望“父母孔迩”“琴瑟更张”者，而今若此，岂邻邑一二人意，而遂翻案中变耶？虽然，三县会议、道府处分，某等何敢过执不从，要之实苦实难，世世子孙永累！不得已，恳祈于老公祖者有二：其一，仍留原旧帮协济一千二百余两，以稍补困苦。在各属众擎易举，不为厉民。此在老公祖从长酌议，以均苦乐者也；其一，祈减免三属节裁。夫节裁，虽难尽免，然奉檄查“极冲”“次冲”，酌量减免，不失原额。三属极苦、极荒、极残破、极冲繁，今又加以“盐车”永累，岁费万金有奇，尽其工食，尚不足了盐车一事，况再裁乎！伏祈俯轸遗黎，减免节裁。或量减十分之一，使盐车之苦，费略相准，庶可聊为后计。至于新安一邑，尤至小、至羸，民不堪命，更求全免节裁，方可少济盐运之苦。此见闻最真，且切身利害，故敢为请命，惟老公祖重加垂察！残赤幸甚，祺等幸甚！
与高按台折漕书
中原不造，河洛更惨，兵燹饥荒，亘古未闻。寇盗剧而民不聊生，旱蝗仍而征派愈急。老公祖加意残黎，代为请命，即监门绘图、长孺发仓，不是过也。读大疏改折、免裁二议，真仁人之言哉！且辱教达之长吏大家，不佞即作书，为舍亲家王、薛诸老言之，又告于邑郡大吏，业拟专力通之，有成议矣。而忽见有不准折之旨，苦哉！民不获沾明德之万一！天乎，谓之何哉？虽然，老公祖与抚台李公祖，时刻以救民水火为心，今河洛承抚台檄绘《饥荒图》，次第将完，老公祖行将会疏告之天子，若更以必不能完之状痛切言之，而加价改折，或可仰动宸聪。倘老公祖有意于此，乞豫示何日会疏，何日到京。当与长吏早为之先。庶几小民有解倒悬之日耳！统为照原，临书无任悬切。
以上《河南府志》录《明德堂集》
乞免协运
呈为殍流渐成空国，协运万不能支。民命与转输并重，死亡较误公更惨。祈即申蠲免致贻累事。新，岩邑而当冲途，丁粮不及他县十分之一，疲于奔命。即在丰年，亦皮骨仅存矣，连遭三岁荒旱，加以蝗蝻为灾，老幼饥饿而死，壮者流离他乡，仅存十分之三，皆踉跄颠仆，浮肿气喘，旦夕就毙。今幸赖皇上沛如天之恩，钱粮尽行蠲免，民望更生。虽已去者不可复返，而在家者尚思苟延，奈秋冬苦无透雨，三春又被旱风，既芜之田，已成抛荒，量种麦苗，尽行枯干。近日逃亡者甚，死伤日多。始犹尸横原野，望者却走。今在城关广冲，骸骨山积，相视漠然，谓旦暮同归耳。如此情状，即百方周恤休养，犹恐不能存活，忽有协运南粮之议。马方惊，鼓而骇之；系方绝，又重镇之，未有不走险坠渊者也。苦累不前，势必误公，偾辕败事，上下交累，所系匪浅鲜矣！恳祈老父母力为请命，转申上宪，念此孑遗，垂困欲死，不堪苦矣，免其协运。新民生为衔环，死犹结草矣！
代新邑士民疾呼
呈为疲邑凋敝已极，苦累竭蹶难支。恳恩优恤，以存孑遗事。新，岩疆而介冲途，小如着面之黑子。沙碛石田，仅熟十分之一，弥望山荒，不止十分之九。且征轺士马，轮蹄交错，几于月无宁日。问粮仅四千余，计丁止二千零，而名为一县，凡他县之所输，与他县之所费，新即不得不输，不得不费。千孔百疮，肉尽髓竭之状，有郑图不能绘，贾疏不备陈者！即以过往一事论，如发家口车，非不借协济也，非不减之又减也，在大县，如壮健之人荷轻担，在新安，则并数人之负荷，责仔肩于尪羸之一夫！绅矜不得不与齐民均劳苦矣。或牛已雇，而无人赶运，或朋一车而无人帮贴。称贷无门，鬻卖谁售，张皇喘汗，满面皆尘土；嗟怨呼抢，天日为惨动！此仁人君子，目不忍见，耳不忍闻。新民何不幸而生此土也！嗟嗟，心剜矣，疮不能医，皮尽矣，毛将焉附！新邑不至于废不止也！无民无邑，势必累及邻，且渐而累及上。如明季，渑池颓废，新、洛越站送陕州。此累及邻封之已事也；即向年灵宝拖欠，司府设法为贴补。此累及上台之明鉴也。窃恐将来之新安，复为昔日渑、灵之续矣。恳乞老公祖破格体恤，念绅士疾声之呼籲与口不能言之隐痛，出水火而生全之。新安士民子子孙孙衔结无既矣！
代阖县士庶告灾荒
呈为奇荒异灾交侵，饥殍转徙日甚，叩天申请蠲恤，以存孑遗，以培国本事。新，岩邑而当冲途，南北皆石山峻岭，可耕之田，仅县东西一线。自明季大劫，残黎仅存万一，国朝定鼎，恭遇大宗师百方抚绥，渐有起色，即在丰岁，已皆艰食，乃苦遭三年荒歉，去冬蝗虫遍野，颗粒无收。竭蹶布种麦田，三冬无雪，春夏无雨，苗未出者，弥望赤地，间有临河下湿一二亩三五分有苗吐穗者，又被大风霾，尽行枯干。室空釜悬，嗷嗷待毙。虽忍死盼种谷田，安能以朝夕不保之残喘，待不可知之秋成？卖儿鬻女，苦无售主，弃乡背井，轻如脱屣以故老、稚者尽作沟中之瘠，壮盛者流离他乡，暴露原野。更有役疠，垂亡弃之而逃。死于饥、死于疫、死于转徙，走已过半矣。且河竭井干，夜等水于里外深谷。树皮草根，晨采剥于岭崖悬枝，死于虎狼之口者，亦又甚焉。哀我人斯，何至此极也！人情控诉无门，甘为不择音之鹿，愚夫贪命偷生，恐迫成走险之势！恳祈父母大宗师老爷，垂怜异荒，以救死扶伤之恻隐，为痛哭流涕之敷陈，转申蝗旱实情，详陈各宪题请蠲恤，存此残黎，为朝廷纳赋税、效力役之赤子，培国本，活民命，新民世世衔接矣！
灾荒呈
呈为奇荒摧折日甚，死亡渐成空国，籲天申情升合之粟，少延旦夕之命，以存士类，以培国脉事。新民罪孽深重，惨遭三年奇荒，幸蒙皇恩浩荡，蠲租赐赈，人望更生。奈去岁秋冬，苦无透雨，今春又被旱风，既逃之田，已成抛荒，量种麦苗，尽行枯干。目今逃亡愈多、死伤益甚，踉跄道路，积尸原野之状，诚仁人君子触目伤心，痛哭流涕者也。新邑文武生，仅二百余名，人口仅二千余丁，死者逃者，儒学册子、本县丁粮簿，皆指名可数。至于乡绅，自进士、举贡、监生，寥寥十数人。进士关琇，就食洛阳矣；举人王桂，逃荒汝州矣；举人张射标，逃荒鲁山矣；岁贡宋方大，走仪封，岁贡游太极奔汝州，颠沛流离，难必家属之或保全，与不能终保全，然其人之音问犹可知也。更痛心者，岁贡陈起元父子俱死中途，监生梁应科，举家杳无下落矣！见存在家乡绅，止余三数人，忍死待毙，冀幸天心之复。孰意圣明百计抚恤之，而彼苍多方摧折之，死丧无日，终作逃亡之续，非不知坟墓宜守，田园可恋，功名可惜，赋税宜办，势不能以旦夕不保之残喘，为此瞻顾也。地亩荒矣，将来之钱粮何出？人民散矣，将来之力役谁任？空国之形已成，新不至于废不止也！恳祈老父母转申上台，力为请命，急赐赈恤，存此半臂之遗，留作后日之用，新民感同再造矣！死不择音，疾呼上控。
乞免丁
呈为恩复免丁，以弘作养事。新邑蕞尔冲疲，兼以大兵往来，供应浩繁，民力已竭，而成例难蠲，抚字维殷，而无米奚炊，以致上下交困。幸遇老父母大宗师轸念民艰，捐囊代賠，有民所共知者，有民所不尽知者，咸可以对天日，盟屋漏，凡有心血，莫不预祝。又念文风颓敝，嘉与振兴，疏泮水，立义学，修文昌祠于瓦砾之余，建文峰楼于灰烬之后。捐资不足，暂借绅士，免丁，共襄厥成。皆雅意作人，永垂不朽之遗，今幸次第告竣矣，然培之以地灵，尤望养之以人杰。恳祈恩复免丁，俯赐优恤，则目前手植之桃李，即后日勿剪之甘棠，而此时开除之鸿恩，实他年永遵之成规也。高天厚地之戴，新绅士将世世衔感矣。
以上《旧志稿》、录《思认堂集》
乞免新安开垦永不升科议
地有肥硗，赋税准之，《禹贡》之遗也。新安在今日，并无土可垦，无人乐耕矣，赋安升哉！国初，诏直省赋各依万历年则，除明末以来加税。恩良渥矣。新邑按万历则，总万八千二百有奇。以顺治二年（1645）允按臣宁承勋请减五千零，又以十七年（1660）贾抚军题定实征银四千四百，民始得聊以有今日。议者或欲以后之开垦，足万历故额，邑之人洶洶然不知所措。吾谓新邑有浮税无实土，但当遵顺治之则，以垂永久，未便以依万历之法滋烦扰也。新，小邑也，治南北皆山，山之土，怀石裹沙，险峭不容牛只，可耕之田，惟东西一线，而横不及里许，左逼郁山，右压玉斗，加以涧水中流，岸南北迁徙不常，秦关孔道，又盘绕盩厔间，其羡能几何？而新邑之田，尽此矣。其他，方山以下，约坦途可十数里，较县川益狭。乡人以山隈筑舍，舍后临水，水外即山。择岸旁石隙地垦之为田，每庄舍不数顷，当夏秋暴雨作，两山下水如泻，群壑争流，交入中涧，禾黍漂泊，甚者灾及牛羊童稚，其亩陇可知也！及雨定潦收，水趋东则田西，水趋南则田北。负石抽棘，粪养六七年，土厚垄深，渐可收获，河伯一吞吐间，又复如故。噫！新之人，直与此水石泥沙争尺寸土也！谁复有恒业哉？山土多白壤，有石块如姜，大如拳、如枣栗，森布地上，不移步可数升，掘尺许不能尽，尽之次岁又生。触犁有声。犁，日四五折不能终亩。肩粪上下，路陡窄不容车，力倍而获少，亩十不敌一二。其在峻岭遥岑，饮水不能下，馌饷不能上，结口束腹，穷日始返。时或虎豹交迹，麦黄熟不敢刈，秉穗弃地勿顾，山田之累又如此。当明万历中，太平逾二百年，人民蕃庶，生理寡少，辛苦力作，谋树植于山巅水涯，伤已！余尝闻父老语，西山洪崖间，无方丈坦夷地，居人每砌石负土，积而成亩，既播种日，抱瓮山涧中，灌溉禾苗，劳费至此！此皆不可以田论，安论肥瘠乎？乃者，按亩入籍石田、水宅，悉罗正供，其数不可更，其名不可改，迄今百余年来，人皆指为万历之赋，亦知斯赋之所坐者何地也！山也，水也，石也，沙也，悬崖之与崩岸也！是皆万历时坐赋之地也。呜呼，是所谓万历之赋也！尚忍言哉？自减则以来，沐国朝如天之仁，生聚教训，七八十年，赋增千有九百，可谓得其中矣。凡山腰水腹宜谷之地，悉芟祚之泽，泽而耕，谁复肯留隙地？呜呼，今安垦哉？间有垦者，则山也、石也、水也、沙也，悬崖之与崩岸也！丰岁力余则治之，凶则弃之。或播收浃岁，百倍其力，而获不偿，则又弃之，废治无时，甘苦不相偿，又复益之以赋，人何以堪？今按雍正二年（1724）额，新赋总六千三百有奇，较万历之浮数虽少歉，比顺治之定额已有余，上下均协，莫如斯时，断以为例，嗣则永无增损，新人其有赖乎！且新人之盖藏可知已，县城弹丸地，人烟仅十之三，东西皆断垣荒址，鸣吠不能相闻，郊关乡遂间，无不如是，视万历时富庶何如也！所冀轻徭薄税，定此残喘，为国家培元气、助声灵。且国家藏富四海，何惜此区区游田浮税，不措一方于小康哉！兹值贤尹来，洞照民艰，保民如伤，业力白诸当路，擘画升科之害请罢之，由是四境晏然，用无绎骚于休哉！召杜父母之望也。计日内召执白简为新民请命，曰：“新之贡，但以雍正现年为则，无复低昂其他无土之田，无田之税，概豁置不问，民困用苏，国恩长新，虽万世无弊可也。谨议。”《旧志》
代民捐办新安、渑池两县车马应差并捐银存当生息以充经费拟议章程请示禀
窃绅等在新安、渑池两县查赈，见其地当孔道，差务殷繁。现值灾荒之后，民困不堪，骡马更属稀少，力难支应。河南朱守每与绅等谈及，深切踌躇，渑池周令，亦屡以为言。绅等因议捐置车骡，代民支应，商之绅董，众情俱洽。现已专派局友赴周家口买骡五十头、马六匹，于前月下旬行抵新、渑，又发车价钱文，在本地购齐车辆。计新、渑每县应各派骡三十匹，车十辆；又上年江浙胡培基等，捐给新安车马局银款内，买成骡子十五匹、车五辆，专归新邑贴差。又续添渑池骡马六匹、车二辆。合计新安共得骡马四十五匹、车十五辆；渑池共得骡马三十六匹、车十二辆。业经交由本地绅董，转发附近城关之殷实农民具领，并取具保领各状。议定承领之户，自行喂养，有差则领价应差，无差则听留耕作。至逐年车辆器具，必得岁修，骡马倒毙，尤须添补。现有局捐银二千两，交存洛阳县当铺生息，专为前项修理添补之用，并经会商朱守筹议章程，另开清折呈送宪核。所有代民捐办车骡，分交农户喂养应差，并捐银存典，拟章办理缘由，合肃陈禀。
捐置新渑两县车马章程
绅局代新渑两县民户各捐骡马三十匹、车十辆。上年新安有江浙民捐银五百两，已买成骡马十五匹、车五辆。又续添渑池骡马六匹、车二辆。计新安共得骡马四十五匹、车十五辆；渑池共得骡马三十六匹、车十二辆。
骡马现已购齐，发交新、渑两县车马局。绅士觅到近县殷实农民，承领喂养，取具领状，并切实保人、保状，一俟车辆购齐，即将保领各状移送河南府朱守发县存查。
领车之户，自备喂养，遇有差事，新安县东去，给钱二千文，西去二千五百文。渑池县东去给钱二千五百文，西去五千文。如无差事，听留牲口在家耕种。
开车之日，如遇大泥泞，视日之多寡，酌量加价。寻常微雨，不在此例。
骡马皆须烙印，车辆亦须编号。轮流调用，周而复始，不准任意越调。每车由县发给对牌，县署、车户各执其半面，以昭信守。如奉差事，须见对牌，方准支应，以杜架冒雇用之弊。
车辆骡马恐有损坏倒毙，必需预筹添补经费，兹定每县再捐银一千两，发郡城两当，按月一分生息，遇闰加增，典中立有合同手折，发交绅董收存。如支取利银，绅董到府禀明，批当照发，一面行县知照。若不奉府批，但凭手折，该当无须付给。领回之后，发给车户包费亦须官、绅同场照发。此项本银，禀明立案存档，无论何项公事，不准挪用，将此载入折内，以便查阅。
骡马既有倒毙，车辆亦须修整，车上器具尤应随时添置。兹议：每车每年各给包费银十两，在生息项下动支，按半年给发一次，比照驿站倒马之法，无论添置器具若干、骡马有无倒毙，既经给领包费，过用则赔贴，节省则有余，皆听本人自为，官不过问。惟承领骡马，年久齿老，难任奔走，自应按时作价。兹于给领之日，传牙户估价，骡马某匹、现值若干，即于领状内逐一填明。日后，如不愿承领，缴还骡马，仍由牙户按时估价。所短若干，即着领户照数缴还，由局绅随时代为贴换齿轻牲口，另觅领户承领。
新、渑两县支应差车，向由兵差、流差之别，今既捐置车马，自应不分兵、流，一体承支。向时所设兵、流两局，亦应归并一局，以节糜费。
车马按月由局董验试一次，每半年送官验试一次。如有喂养失宜，赶紧回去另换妥人承领。每验一次，骡头即为打鬃，马匹则打半鬃，庶宜辨认，而杜蒙混顶验之弊。验试车马，不必先定的期，如奉差事少而存车多，即行送验，有一二车不齐，俟回日补验。
发骡马皆有烙印，如有遇病倒毙，该领户虽愿赔偿，亦须有保人报明车马局董，请官按册验视，不准隐匿，以杜抽换。 凡遇大差过境，或各差汇集，局车全发，尚不敷用，应有车马局董照章在各里均匀添雇，惟车价宜量为加给。
局董每月将用车若干辆、用钱若干千，榜示局门，一面造册报县存案。惟此项杂用纸张及每年局董赴郡领取息银川资，尚无所出，准以每年遇闰典息动支，虽为数不多，概须樽节，此系因公息民起见，本地绅董，各关桑梓，谊无可辞。
捐助新安、渑池水利银两业已开工试办并拟章程请示禀
窃绅等在新安查赈，见涧水萦流，长亘县境，东西七八十里。虽非巨川，而自发源地渑池，东流入洛，中间小水之入于涧者，凡二十有五，夏秋暴水，盛涨数丈，常时则涓流不绝，蜿蜒如带。其南北两岸，沿滩地亩，宽狭不等，每逢山脚衔抱，水流湾转之处，皆可开渠灌地。水高地低，天然形势，纯是土工，则用力甚易；若乱石堆叠，挑浚较难，或高岸拦阻，必得穴地通渠；或山角环绕，间须沿山疏凿，则施工更费。旧时废渠遗址，在在皆有。绅等因即会商河南府朱守偕往勘视，西自铁门，东至慈涧，原有龙涧、庙头等渠，上年大旱之时，该处村庄竟不被灾，已有明效。此外，可以引水开渠者，如尤彰、阳镇、上桃源、厥山等处尚多，而总以青龙寨为最大工，费亦较巨。绅等议定捐银二千两，由府谕派本地绅董会同局友，分段估工，先行试办，已于三月初二日开工。现届春雨稀少，麦田干旱，如赶紧集夫开浚，一月之内，先有一二工竣，便可引灌麦地。至沿河高岸，渠水所不能及者，查现有旧井不少，大都缺少水车器具，已由绅等嘱令绅董，告知各该业佃，赴局报名，代为购办水车、水斗等器具，分别给领。并由局觅到工匠仿做南省水车，为沿河车戽之用，将来并拟逐村给发，如有可续添之处，一并查勘估开，以资车灌。惟是涧水来源不旺，虽有各小水会合入涧，下流稍形疏畅，而每开一渠，究属灌地有限，且恐开渠过多，更或不敷灌溉，倘遇涧水暴涨冲决，渠道又易淤塞，此中蓄洩之法，再当讲求办理。再渑池水源更小，现拟另捐银一千两，如能酌开渠工，或多开沿河井利之处，即当逐一勘估举办，但期办一分有一分之利。施之目前，更得以功代赈之意，谨同朱守酌议章程数则，开折呈送，再者新、渑渠井工程，所费不多，询之本地农民，据称向时旱地，每亩收麦二斗，如得水两次，加之粪壅，可收四五斗不等，每斗四十八斤，每顷约多二百千文，秋收尚不在内。核之经费所需，每开一小渠，不过一二百千文，至少亦可灌地二三顷，不止十倍之利。以故近日甫经开办，人情即十分踊跃。
渠工井利章程
工费不可过省也。往时开渠引水，凡沾利之地，皆须借资民力，今议：灾荒之后，本寓以功代赈之意，无论本处村庄，或外来农民，一体傭雇，应给土方工价，酌中估给，固不能概从宽滥，亦断不可过事节省，以示体恤。 水利不准垄断也。往时每逢天旱，上流有渠之处，就河中筑堰，将水截断，专注本渠，以致下流无水可灌，争讼之端，亦由此起。今议：傍渠筑堰，必须中开一洞，但能束水缓流，而不准全行筑断，以期上下流通，均沾水利。 秋麦宜酌抽储备也。此次工程，既全不借资民力，每年麦秋收获，必须议定每亩酌抽数升，由本村公正矜耆会同经理。先尽挑渠挖废之地偿其租籽，次提作逐年岁修之用，有余，则存本地社仓，遇有灾歉，即为本村贫户备赈。仍逐年报县存案备查。
开井不可论砖土也。往时开井，砖井或百千数十千文，土井不过十千八千文。今在涧河近岸掘土不过数丈即可得水，如旧有砖井坍废，尽可赴局请款验明修浚。若现开之井，或砖或土，听民自便，其费由局给发，总不过十千文为率。若需再添工费，应令本户自行承赔，庶有限制。且新、渑土性坚结，只需井面砌砖，亦可经久溉用，大率通行土井，至每年秋麦收粮，亦应酌定抽存若干以充社仓公用。岁修仍应归本户承管，盖井为一家私利，渠为众户公同，原应分别定章也。
为差徭病民上当事书
窃尝思《易》之为理，否极泰来，困极而亨至。承平既久，泄杳相安，必至奇灾殊祸，决裂糜烂之际，然后人心渐动，天心乃转。法不极不变，弊不极不更。前史所载，往往然也。豫省荒歉，亿兆涂炭，幸得执事移节东来，汰不急之征，除无名之费，中州孑遗，如获再生，此固豫中生灵一大转机，而亦豫中政令一大变机。祖诒分系客绅，明知被发缨冠，古人所戒，是以地方公事，从不干涉。自抵新安，每遇乡之父老，咸谓公等意良厚。然吾民厄于岁，尚不及役之苦万万倍也，纵给多金，一遇差徭，行复罄耳。及其言之恳切，虽永州捕蛇之说、石壕老杜之诗，无以过之！目击心伤，何忍坐视？现又值新政振兴，实事求是之会，失此不言，后将何待？不揣冒昧，谨就新安一邑见闻所及试备陈之：查新邑僻处深山，所有著籍地亩，大率丛岩绝壑中镱石劚榛开辟而出。其田之等，有以一亩为一亩者，有以五六亩为一亩者，幅员悬殊，生息略同，岁收所入，不足给居民一岁之食，常恃他项贸易，藉博微利以资其生。地瘠民贫，亦云已甚，而地当古汉函谷之首，为秦、晋、豫三省要冲，徭役浩繁，倍于他邑，相沿成习，又无善章，遂使奸胥蠹役，盘踞成窟，种种弊窦，莫可穷诘。总其大略盖有三端：一曰兵差。凡遇客省、本省之兵移营换防，及采购军械，装运勇饷，车一辆，东至洛阳，钱三千五百，西至渑池，四千五百；马一匹，去东二千，西去二千五百；解回游勇，用护送二名，每名东去四百，西去六百；署解马一匹，折钱三百，署解差一名，一千二百。此项银两，在地丁饷下均匀摊派。当同治时，军务繁兴，差役綦重，地丁一两，派钱至十千以外。嗣于同治十二年（1873）兵差局，改胥办为绅办，按季开具清单，张贴示众，似乎民困可以苏矣，而积重难返，陋习依然。除舞弊侵渔外，稿案签稿、杂务诸门曹各用钱六十六千，用印十七千，执帖十八千，跟班四十八千。去年季冬，正值奇荒之际，尚每季每两派至七百余。一项如此，其他可知。此一弊也；二曰流差。凡星使往来及本省、客省官员奉公差遣及并无公事而持有差信者，支应车马与兵差同，皆由衙役代雇，乡民出钱，五十二牌轮值。咸丰二年（1852）冯邑令设局定章，衙役气夺，而人亡则政息，法久则弊生，其为新邑漏巵，仍复如故，此又一弊也；三曰杂差。驿站、马号，旧有马五十二匹，由五十二牌公同喂养，马匹时有倒毙，而喂养永无裁减。每交草一束，折钱二百三百不等，麸一斗，折钱五千六千不等。约计，大牌每年出钱二百千，小牌九十千；粮行交料每年共三百石，油房每月共支油四百觔，盌窑每年共支盌千只，肉肆每月出肉百觔，以四十觔为官价，觔四十文；以六十觔为民价，勒令肆中出买，以其赀偿官价外尚获赢余。城北十牌，倚邙山而居，民业烧煤，每年两次，各纳窑口钱四百余千，新令莅任，加纳一次。五十二牌，每年支正票煤车四百八十辆，句票二百四十辆，摊票一百二十辆，每辆折钱二千三千不等；牙行每年出官骡，折银二百四十两，新令莅任亦如之；夏季支凉棚杆数百根，冬季支木炭万余斤，句票炭、摊炭无定数；鸡二十只、鸭四只为一票，五日一支，每只折钱七百余文；每逢过差，出木槽、铡子、床、椅、器皿各数十要之。衙署内外起居日用，无一不取之于民，而又实用一分，出票多至四五分。差役下乡，又多逾分，诛求刻下，各铺闻风不敢复业，而胥役敲骨吸髓，仍是愍不畏死，此亦一弊也。兹三者，当无事之时，相安已久，尚可勉强支持，自去岁大遭荒歉，苦瘠万分，执事方仰体圣朝德意，散钱给种，轸恤优加，乃正供可减，而胥吏之陋规如故也！国赋可蠲，而衙署之荷派依然也！目前，百姓虽少有起色，然田亩荒芜者十之五，户口死亡者十之六，应差之源日塞，而派差之流日来，民亦岌岌乎殆哉！夫国家定制，南则赋重而役轻，北则赋轻而役重。支应差事与完纳钱粮，同为小民惟正之供，践土食毛，谊无可诿。顾赋有定额，而役无定章，有定则颛蒙亦难骤欺，无定则胥吏即易为弊。民非甘畏差，畏差之无定则，上不能入国，下不能入官，而徒饱胥吏私囊耳。律州、县衙役，不得过五十名。现新邑皂、快、壮、捕、各分头二、两班，每班约数百名者，既无生业，又无田产，而顾日月饱食暖衣，试一思之，果何从来乎？乡间里长六十名，地保五十二名，每当更替之际，里长出投认钱十七八千，地保四五十千，而牌中殷富之户私赂差役求免点充，往往有费数百千者。以上各条，如差役不能不应，必须明定章程；科派不能尽除，必须大加澄汰；衙役恃势横行，里长投充巨费，尤宜急为裁革。其究应如何厘定之处，执事折衷至善，自有权衡，局外书生，何敢妄参末议！只以目睹民艰，不得不据实以告，伏候采择一二，不胜惶悚待命之至！再，新邑函关驿，额设马五十二匹，现缺额与否，尚难熟悉，要之不敷供给，前此尚有宜阳腹地州县津贴车马，现此项银两，久已裁革，无米之炊，廉吏难为，其能不取之于民者几希，兹拟由局捐银二千两，于新安、渑池两县购买车马，以备支应，如蒙俯准，再当拟章呈鉴。
以上《旧志稿》
右所载各文，均与本邑利害有关，录其全篇，散入各门，既嫌于文体稍欠简净，若径行删削，又嫌于当时事实及前哲上书当道之苦心，未免太为抹杀。《武陟志》用宋人诸志例，别集文词，征故实而备记载，法至善也。兹仿其例，另列杂著一类，专择文之纪本邑利害者入之，庶往迹可征，而今昔地方之荣悴，亦藉此有所考见焉。